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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1章（第1页）

他可以忍受自己被人看不起，可以忍受自己穷困潦倒，一辈子当个大头兵。

但他无法想象，自己的儿子，要因为自己，而背负上“废物之子”的骂名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。

不止是他。

校场上，三百个男人，三百个同样为人父、或将来会为人父的男人，都在这一刻，想到了自己的后代。

他们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，眼中那股不甘的怒火，渐渐被一种更深沉、更灼热的东西所取代。

那是恐惧，是羞耻，是为人父最原始的保护欲。

江寒冷眼看着这一切，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。

他知道，火候到了。

“没有军功，你们就永远是丘八，永远是兵痞，永远是别人眼里的垃圾和废物。”

“死了，不过是坟头多添一抔黄土，抚恤银子说不定还会被层层克扣，到你婆娘孩子手里的，能有三瓜俩枣就不错了。”

“你们的儿子，依旧要走你们的老路，甚至连当兵都没人要，只能当个佃户，一辈子给别人种地，被人踩在脚下！”

他的声音越来越冷，也越来越有煽动力。

“但是！”

他话锋一转，如平地起惊雷！

“有了军功，就不一样了！”

“军功，可以换爵位！可以换军衔！甚至可以换封地！”

“你们可以不是废物，而是军爷！是校尉！是将领！”

“你们的儿子，不用再被人指着鼻子骂，他们可以进学堂，可以入军营，可以靠着你们用命换来的功勋，活得像个人样！”

“他们会以你们为荣！会挺着胸膛告诉所有人，他们的老子，是北固关的英雄！”

英雄！

这个词，像一道闪电，劈开了所有人心头的阴霾。

原本因为“废物”二字而黯淡下去的眼神，此刻，重新燃起了火焰。

不，那不再是之前那种为了几口肉汤而燃起的、野兽般的凶光。

那是一种混杂着渴望、野心、以及孤注一掷的疯狂！

是为了自己，更是为了下一代，赌上一切的决绝！

寂静。

死一般的寂静。

只有三百颗心脏在胸膛里疯狂擂鼓的声音。

王二麻子猛地抬起头，他那张坑坑洼洼的麻子脸，此刻因为激动而扭曲，双眼赤红如血。

他看着站在高处，身形如枪的江寒，那张年轻的脸上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。

他突然明白了。

这位年轻的将军，从一开始，就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。

他不是疯子。

他只是给了他们这群废物，一个重新变回人的机会。

一个用命去搏一个未来的机会。

“噗通！”

王二麻子双膝一软，重重地跪了下去，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
“将军！”

他嘶哑着嗓子，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。

“俺跟你干了！”

“干了！”

“干他娘的！”

一人跪，百人跪。

“哗啦啦”一阵甲叶摩擦声，校场上黑压压跪倒了一片。

三百个男人，三百个被逼到绝路的亡命徒，朝着他们唯一的希望，低下了曾经高傲、如今却无比虔诚的头颅。

“愿为将军，死战！”

怒吼声汇成一股洪流，冲天而起，震得整个营区都在嗡嗡作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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